这游戏也太真实了清泉市第953章救赎!蛰伏在洞穴中的毒蛇终于熬过了寒冬,就像那蛰伏在罗威尔胸口的血色之芽。
也许月王并没有想过祸害自己的子孙,甚至也想过由历史来清算自己的那一天……就像那年冰天雪地、幡然醒悟将枪口对准罗威尔的无名小卒一样。
然而当他们面对那本厚重的史诗,却都无一例外的心软了。
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无名小卒和名不见经传的专家,谁不想为故事的结尾留一段真善美的童话?
也为自己搏个好名声。
然而一旦心软——
一切都晚了。
“砰!“
骤然响起的枪声让猛犸城喜庆的节日氛围染上了一丝悲凉和肃杀。
热血未泯的小伙子们再一次义无反顾地冲在了前面,就像他们的老师在课堂上教过他们的那样,无论面对巫陀还是拉西都一视同仁地挺直了脊梁。
人们包围了市政厅,讨要一个说法。
他们的诉求其实无可指摘,甚至都没有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比如将拉西送上法庭审判。
然而即便要求是如此的温和,对于猛犸国而言依旧是致命的。
没办法,责任太集中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伙不胜枚举,就像串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这注定猛犸国在这汹涌的浪潮面前不可能退让一步,哪怕让出小小的一步都是悬崖。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南海联盟,大不了把李明辉罢免便是。
然而这里是猛犸国。
拉西一旦下课,首先被清算的就是冲锋队,最后便是其党羽……
那将不是几人称王称帝的问题,而是散落的沙子还得再掰碎成几颗,滚滚人头得在塔桑河上再筑起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坝!
甚至都不用拉西发话,驻扎城中的军队已经率先出击。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人群冲进市政厅,并不惜一切代价。
那些孩子们都太年轻了,还没有学会委婉的表达自己的诉求,而猛犸国当局也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学会处理舆情事件的技巧。
士兵向天空鸣枪示警,却没有一个人让步,接着很快有人倒下,再然后纵使他们有再多的理由也说不清楚了。
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孩子们,从海外务工回来的父亲们也愤怒了,最终让这场冲突酿成了更大的风波,差点儿波及了教区的银月女神教堂。
整个事件中没有对错。
只有代价。
而当所有人都恍然意识到的时候,即便是不吃土的人也猛然瞧见,自己的脚跟已经没在了那寸红土——那血一样刺眼的历史里。
就如无数个肯特期待的那样,巨石城的奇迹并没有在猛犸城发生。
看着从后方同时寄来的电报和报纸,正在前线与南方军团残部厮杀的拉西已经不是鼻子气歪,而是气的全身发颤。
“一派胡言!老子……草!妈的!”
他猛然间发现,自己有理都说不清了。
那水坝确实是他炸的不假,但最后冲溃了整个下游的村子也是他没想到的,而且后来他也尽可能地去弥补那些人了。
这件事情若是在当时承认倒也罢了,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草菅人命,甚至就连“帝国战神”阿赖扬也在大开杀戒,一群半梦半醒的人们又能做什么呢?
说不准还会觉得他坦荡,是个真小人。
而后来只要他“浪子回头”,还一个新水坝上去……就像他已经做了的那样,所有人都会称赞他是个敢做敢当的好汉。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的敌人替他把这事捅了出去,而且是添油加醋的捅,用最无耻的办法——从结果推导原因,甚至连“海外务工”这种后来的主意,都成了洪水漫灌下的一盘大棋。
此刻的他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有着锋利的牙齿和利爪,却不知道该对谁下嘴。
这也是难免的。
他所擅长的东西是阿布赛克不擅长的,而阿布赛克擅长的自然也是他不会的。
看着气疯了的元帅兼统领,军帐内的参谋劝道。
“战争尚未结束,不能让这些人胡搞,总之先戒严吧!还有海外劳工暂缓回家。”
顿了顿,他又说道。
“另外,对方登报,我们也登报澄清!”
这是权宜之计。
不过既然已经中了一枪,总得先把伤口包扎起来,然后再做别的。
然而可惜,这位参谋终究是年轻了,一旦这么做了就陷入了造谣和辟谣的螺旋……更别说他们的屁股本来就不干净。
哪怕炸大坝是冲锋队的机密,只有沙瓦等一众高层知道,但看到拉西的反应,一众军官们心里也都基本上有数了。
那报纸上的真相即便是兑了水,十句假话里也有一句是真的跑不了。
其实最高效的办法是冷处理,先把那些宵小之徒的嘴捂住,再放一个更夸张的消息转移视线,等所有人都忘了最初的矛盾是什么之后,再一点点地塑造正确的记忆。
譬如拉西的本意是保住大坝不被流弹炸,结果小兵执行错了命令。再譬如小兵压根没执行错,因为就没人下令,那大坝年久失修,被巴姆特的100毫米大炮震的肝胆俱裂……毕竟西岚帝国的工程质量就和帝国本身一样,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但有些事情不懂就是不懂。
埋在红土里的人只能作为后来者的养料,让后来者们去汲取红土中的糟粕。
拉西咬着牙点头,最终下达了命令。
“戒严!”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军帐内的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心疼的也只是那些死在冲突中的未来的栋梁们。
他们是很花了一笔钱去培养那些孩子们的。
包括拉西本人,也只将那些闹事儿的蠢材当成了月族抵抗军的元老一样的货色,毕竟一直以来和他唱对台戏的就是这种小丑一般的角色。
然而他自己也忘记了,那些小丑们可是连反抗都不敢反抗的。
这次反抗他的人,却是敢流血的。
看着沉默不语盯着前线地图的拉西,指挥桌前的众军官交换着视线,低声议论起来。
“会不会是阿布赛克搞的鬼。”
“沙瓦不是在大裂谷吗,让他问问得了。”
“呵……人家会和你说实话?”
“若真是他们挑唆的,只怕他们要打过来了!不可不防啊!”
另一边,羊州中部,婆罗国北方野战军与南方军团对峙的最前线,伊舍尔举着望远镜眺望着敌方的阵地,思绪万千。
遥记当时自己还在南方军团的码头上搬箱子,如今却成了南方军团的掘墓人了。
还真是世事无常。
这时候,一名军官走到他身后,禀报说道。
“拉西的部队正在向我们后方集结。”
了却了那走马灯一样的胡思乱想,伊舍尔放下了望远镜,叹气道。
“他们有进一步举动吗?”
那军官摇了摇头。
“没有。”
沉思了良久,伊舍尔下令道。
“让约卡勒带着他的第十一万人队……接替我的位置,切记不得冒进!以守势为主。”
顿了顿,他又说道。
“另外通知第3万人队的弟兄,跟我去瞧瞧这拉西要搞什么名堂!”
本来他是打算让约卡勒去提防拉西的,但想到约卡勒这家伙脾气暴躁、冲动易怒,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到时候对面本来不想打,结果自己这边先擦枪走火了。
再一个,万一真打起来,约卡勒那个莽夫也不是拉西的对手。
不是他吹牛。
整个婆罗国,恐怕也只有自己的悬赏能和拉西比划一下了。
这是来自敌人的认可。
同一时间,对峙的最前线。
已经从千夫长升到万夫长的罗斯同样站在观察哨,一丝不苟的盯着对面的阵地。
几轮交锋下来他基本可以确定,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个赏金逼近千万第纳尔的“丛林之鼠”,婆罗国第一智将!
想到这儿,罗斯的嘴角不禁翘起了一丝自嘲。
当初刚踏上西帆港的时候,看着那些宁可挖坑埋了自己也不敢反抗、面对同胞却色厉内茬凶狠的婆罗人,他的心中只有鄙夷和愤怒。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帮丢人的小老鼠竟然越打越强了,甚至还冒出来了几个连自己这种科班出生的军官都会感到棘手的人才……
仔细想想,自己其实是见过那个伊舍尔的,甚至只隔着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他不禁半开玩笑似的想,当时自己要是开了一枪,说不准就改变历史了……
不过这也只能开玩笑似的想了。
就算没有“丛林之鼠”,也会有“丛林之蛇”或者“丛林之鸟”,乃至于更难缠的“丛林之猫”、“丛林之虎”。
事到如今,他已经想不出来该怎么帮南方军团扳回一城,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向尤里乌斯元帅献上他最后的忠诚。
只是不知为什么,原本攻势如火的对面却忽然像是萎掉了一样。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罗斯皱着眉头,思绪乱的就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绳。
这时候他的副官走进了观察哨,神色严肃地将一份密电递到了他的手中。
罗斯接过了那封密电,匆匆扫了一眼,表情一阵错愕。
【第十七万人队听令,婆罗国第三万人队将于今日十二时与第十一万人队换防,届时会有手持第十一万人队军旗者上山,全军不得开火,即刻向此人投降!东帝国之帝皇承诺,可保诸位平安回家。】
【——北线指挥官,奥莱特万夫长】
他的嘴唇颤抖,深深吸了口气,双目一片血红,恨不得将这电报撕碎扬了。
叛徒!
苟且偷生的走狗!
他们躲在山洞里吃虫,为军团开疆拓土!却等来这样的结果!
他的手攥紧了电报纸,也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面前的副官和他一样,同样是双目一片通红。
看到那放在配枪上的手,罗斯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为军团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们已经陪着他冲锋了一次又一次,这次实在是冲不动了。
军团已经完了。
“……你们想回家吗?”
副官没有说话,只眼眶通红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士兵们都想回家……他们的家人在永夜港,您的夫人也在那里吧。”
罗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将电报轻轻的搁在了一旁。
他确实想到了黛米,想到了他的孩子……而那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意去想的,因为一旦想起了这些他就会记起来,自己是个人,不是头野兽。
记忆的匣子一旦打开他一瞬间就想起了许多东西。
包括临行前他对夫人以及孩子们的承诺——
他是为了保护威兰特人才踏上的婆罗行省,他会带着满身的荣耀回家。
虽然这些承诺绝大多数都兑现不了了,但至少还有一件事情是他能兑现的……
“我知道了……我会带你们回家。”
看着点头的长官,副官双目通红地立正行了个军礼。
“谢谢……”
罗斯虚弱地笑了笑,望向观察哨外面那片翠绿色的山峦。
结束了……
“不用谢我,这是我欠伱们的。”
就在他放下一切执念的同一时间,婆罗国北方野战军的阵地正在紧锣密鼓的换防。
为了提防拉西背刺,伊舍尔将前线交给了约卡勒,亲自率军前往塔桑河西岸一带提防猛犸国的军事调度异动。
由于弥漫在双方之间的紧张气氛,塔桑河流域的渡口被迫关闭,不算宽的泥路上被迁徙的马车和牛车塞得满满当当。
其中还混杂着几辆汽车。
而好巧不巧的是,赶往前线的尼扬就被堵在了其中的一辆汽车上……
另一边,接管防区的约卡勒正跃跃欲试的打算大干一场,一盆冷水忽然泼到了他的头上。
那是来自家人会的密电——
【南方军团婆罗战区北部战线已经投降,你部待第三万人队转移部署之后持军旗上山接受南方军团残部投降,切记不得擦枪走火,切记不得伤及战俘!】
【——灰狼军总指挥,戈帕尔】
“这特么就赢了?”
手紧紧攥着电报,约卡勒的眼睛也红了。
这帮狗曰的威兰特人来他们的土地上杀了个痛快,他好不容易攒了几十门野战炮,还没杀个尽兴呢,结果这帮人说不打就不打了,真是岂有此理!
发了半天的脾气,但他到底是个顾大局的人,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而送电报来的那个军官也松了口气。
他的手上其实还有第二份“密电”,那是家人会的二把手萨瓦向他传的口信。
如果约卡勒不顾全大局,为婆罗国万千黎民安危,可开第一枪!
与此同时,蛇州的山洞外面,踩着皮鞋的扎伊德点了根一直以来都舍不得抽的瑞克五,意气风发地看着天上的云。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耀眼,云儿白的就像雪。
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下完了最后一步棋,只用一招便将死了两个王。
“这拉西自比大月王,可我却看他像头疯驴子,呵呵。”
他忽然想到一位故人,那个天真到像泡在蜜罐里一样的小姑娘。
那家伙自己赢的太容易了,倒觉得胜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站在他旁边的戈帕尔哈哈笑了笑。
“那是,谁能和您比啊。”
大仇得报!
戈帕尔的心中无比畅快,以至于忽然间觉得那些吱吱吱叫的小老鼠们也没那么讨厌了。
那些婆罗人曾经无情地抛弃了他们,将他们淹进永流河里,将他们狠狠地踩进垃圾堆里,但最终还是乖巧地回到了他们身旁。
身体还是挺老实的嘛。
看在自己当了“狼王”的份上,就姑且不杀他们了罢!
仿佛看穿了戈帕尔的想法,扎伊德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欸,心慈手软不得,你可别最后时刻掉了链子。该杀时需杀,应杀时应尽杀,宁可多杀也不得少杀……这行动的代号你自己记心里,就叫皆杀好吧!”
收起了那一丝心慈手软的善念,戈帕尔意气风发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