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老金

听到老金这么说,丁洪送了一口气,老金能帮他打掩护应该就不会说出他逃跑的事情。想到这里丁洪感激的看了老金一眼,却发现老金并没有对他的感激报以任何表示而是对着刘队长讲述了这几天的遭遇,其中重点讲了陈白泽来救他们的事情。

陈队长对于陈白泽主动前来救人这件事情好像挺有兴趣,看了陈白泽好几眼然后说道:“行了,先随我们回庄子,剩下的事情由少庄主定夺。”

一行人平安的回到了柳树庄。

老金被叫去跟少庄主回话,陈白泽则是跟光目回房。

“光目啊,我有些事情想不通?”陈白泽在房间坐立不安了很久之后终于跟光目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公子可是想问老金为什么不说出丁洪等人临阵脱逃的事?”陈白泽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大概能猜出一点,我想问的是,那些老鼠为什么没攻击我们?按照老金的描述还有韦大石他们所说,这群老鼠数量不小,不会怕这区区一百多号人的。难道是那群人中隐藏着厉害的修行者?”

光目笑而不语。陈白泽恍然大悟说道:“难道是那位三品的修行者在队伍中?”

光目笑道:“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小和尚你就这点不好,一遇到不想说的事情就打哑谜,一点也不可爱”小和尚早已从一个小孩变成了唇红齿白的少年,也渐渐长出了三千烦恼丝。

光目笑着说:“天色不早了,睡觉?”

在柳树庄一行人将陈白泽几人救走后,荒野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老鼠,这群老鼠好像人类的士兵一样排的整整齐齐似乎在等待检阅。

荒野上雾气渐浓,从雾气中走出一位女子,女子看着眼前的老鼠,邪魅一笑说道:“儿郎们,赶紧去找食物去,不久我就要带你们攻破那棵大柳树。”女子说完看了一眼柳树庄的方向。又转身回地下疗伤去了。

今天要不是那位少庄主柳夏藏在队伍中,自己就是拼着重伤也要把这一百多号人吃了,至于那小和尚。空有一身修为,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当补药。要是能将那小和尚吃了,那自己肯定能突破那道境界了。

但是现在的自己,就是将小和尚吃了也会被他那一身佛法冲的神魂俱散,只好将这大好的食物留到最后吃了。

不过还好,所有的好吃的都在最后。

老金不知道少庄主已经在队伍里听过一遍他的故事了,他又郑重其事的讲了一遍。少庄主柳夏不停的点点头,然后少庄主柳夏说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安排人手前去查探,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死去的兄弟,如果有家人柳树庄会妥善安排的。”

其实他们这群人除了丁洪哪里有家人。基本都是外来户,在本地或许有一两个女子跟他们有过露水姻缘,但绝对称不上家人。

老金很难过,他没有回房,坐在练武场上,看着远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很细致的绣袋,一看就不是老金身上的物件。

“女子送的?”陈白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哪啊,是我从女子手里买的”老金头也没回的说道“这袋子啊,我那几个兄弟都有,你猜猜是用来干什么的?”

陈白泽没有猜,其实他大概猜到,但是没有说。老金笑道:“这是我们兄弟用来装头发的”陈白泽漠然。只听见老金说:“在这吃人的乱世,什么时候都会死,我们老家有个习俗,人死了必须要将头发剪下,然后后人在拜祭的时候跟骨灰放在一起。这样死去的人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老金说着打开了绣袋,绣袋里空无一物。

陈白泽偷偷瞥了一眼,看见里面什么都没有,惊讶的说:“这”,老金苦笑道:“我们一起的兄弟,一起逃难到这柳树庄,我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一路上我居然都没能将他们的头发割下,一个都没有”老金说着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

陈白泽递过去一个竹筒。里面是酒。

陈白泽说:“如果不想回忆这些,就喝些酒,让自己醉了,就想不起来”

老金茫然的接过酒,问道:“你这酒哪来的?”

“当然是换的,你喝吧”陈白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老金这个人特别看的顺眼。直到现在他才有了一丝明悟。

老金身上是自由。是自信。是自我。

陈白泽一直生活在陈嘉跟陈北风的阴影之下,本以为在离开了桃花镇之后,他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可是一路上他又被李凡夫跟黄瓷保护着,眼看到黄瓷本来跟自己一样却变成了修行者,又变成了金陵城的副城主,陈白泽才那么深切的想要逃离金陵。

逃离金陵才能看清自己,这是陈白泽的内心深处的渴望,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离开。

一直到如今看到了老金。

老金是个武者,刀口舔血,随时会丧命,但是他从不因为这些危险而失去对生活的勇敢,即使是在困境,他也很冷静的带拎着团队做他们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而在处理丁洪这件事情上,老金更是让陈白泽知道什么叫大局观。

所以陈白泽要来敬老金一杯酒。即便这酒是他用五十个赤色元晶换来的。

老金轻轻抿了一口竹筒中的酒说道:“其实啊,我那些兄弟,他们没一个怕死的,他们只是怕时候没有人记得他们,白来这世上一遭”

陈白泽轻轻地问:“他们还有孩子么?”

老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这些走江湖的,本来就没妻子,更别说孩子了,对于我们而言,家室就是负担,很容易让仇家来寻仇的。”

“那你们有想过入伍投军么?”陈白泽说道:“以你们这一身修为,入伍肯定能得到重用。”

“有一个兄弟投军了,一开始升的极快,但是后来被人眼红,他为人又不知道变通,就被人整死了,连尸体都看不见,要不是在阵亡名单里看到的他,我们还都以为他在军队里过好日子呢”老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他又喝了一口酒说道:“这世道啊,不管是乱世前还是乱世后,我们这些老百姓是最苦的”

“我大古国对待士卒一向是厚待的,有这种事,怎么不上报”陈白泽问道。

老金看了陈白泽一眼说道:“陈公子,我看你是个挺聪明的人,怎么问这个傻话,上报?上报给谁?你是读书人,肯定知道一个词叫官官相护,更何况,他根本就没家人,谁去给他喊冤?”

陈白泽还想说些什么。老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那位皇帝陛下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为我那兄弟申冤,我知道,我们这位皇帝陛下是位明君,要是知道了事情真相一定会为我那兄弟申冤,可是没用了啊,他人都没了,又没有了家人,即使申冤了又有谁知道呢?这芸芸众生都不知道又我兄弟这么一人存在啊。再说,我们谁能见到皇帝陛下,陈公子,你是读书人,你也得考上状元才能见到皇帝陛下吧”

陈白泽想说我见过,在我家,可是他知道这个说法没意义。只好安静的听着老金继续说道。

“实际上我们也有跟他一起入伍的兄弟去喊冤过,我也帮他走动过,可是啊,我们算什么,那些贵人像打发一条狗一样将我给撵了出来。那些贵人的嘴脸啊,陈公子你肯定是没见过,我当时恨不得将他们一家都给杀了。”老金狠狠灌了一口酒。

陈白泽的确没有见过所谓的贵人的嘴脸,他其实是幸运的。在活在家人阴影之下的同时也被家人保护着。

陈白泽没有经历过老金的人生,他没有办法给他什么建议,只能安静的陪他饮酒。

一竹筒酒并没有多少,可是老金却喝醉了。

陈白泽将老金送回房间,询问光目,有没有那种不发出光的护甲。光目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种东西。”

陈白泽不死心的说道:“我想去杀了丁洪”

光目疑惑道:“这丁洪虽然叛逃在先,但是罪不至死,要不是他请来援兵,我们现在还困在荒野上,你怎么想到杀他的?”

陈白泽摇了摇头说道:“佛家的善恶是这么定的么?”

光目笑道:“我说了啊,我只是光头,哦,如今我连光头都不是了,我只是一个念佛经的普通人,我说的话,做的事情,跟佛家没有任何关系。”

陈白泽说:“那我想杀丁洪,你为什么说他罪不至死”

光目说道:“理由我刚才跟你说了,但是很明显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能说说么?”

“丁洪并不是想救我们的,我打听过了,是老庄主发话才有人去救我们的,丁洪本意是将我们坑杀在荒野上”陈白泽说道。

光目久久不语,他何尝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众人皆苦,丁洪也是众生。

然后光目对着陈白泽说道:“丁洪此时还没睡,你可以先去拜访一下,再做决定,反正你也打不过他”

陈白泽的确是打不过丁洪,不然他就直接去杀了,也不用来求光目了。

听到光目这么说,陈白泽知道光目是不打算帮忙了,正如他之前不打算去就老金一样。

陈白泽转身出了门,没有带枪。

丁洪此刻没有睡,这两天的经历让他有些惊魂未定,他那漂亮的妻子在为他揉着太阳穴,一边温柔的说:“你还不休息啊”

丁洪握住妻子的手说道:“你先睡吧,我还要想些事情”

丁洪妻子笑着说:“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想,你这两天可让我担心死了,这几天不要出任务了吧,我们的粮食也够吃,女儿跟我做些活也不用你养活。”

丁洪笑了笑,还是示意妻子先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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