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霜降站在门外，李凡夫躺在床上，两人没有说话，没有交流，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感受到屋内那道很弱很弱的气息，王霜降犹豫要不要开口。
陈白泽知道王霜降跟黄瓷就某件事达成了交易，但是他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就陪着黄瓷在前店看着后宅。
“黄兄，你说她现在来找凡夫兄是几个意思，难道她想让凡夫兄去对付知命境界的活死人，太扯了吧”陈白泽莫名其妙的问道，李凡夫一直都没有进入过知命境界，是因为某些原因他能施展出知命境界的剑招，甚至破了那位御弟的掌中佛国，可一路走来境界已经跌的惨不忍睹，陈白泽甚至怀疑他都快要跌破一品境界了。
黄瓷摇了摇头，这位李凡夫他一直看不透，为此他一直很困惑，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人是如何让黄玄产生恐惧的心里，黄玄跟他心意相通，一丝一毫的情绪他都能感觉得到，黄瓷感觉，李凡夫境界越跌落就越危险，这种危险甚至比那天面对王霜降的危险更加的危险。
他请教过刘卫长，刘卫长也说不明就里，几次行动李凡夫都没怎么出手，他还请教过王先生，王先生思考良久只给了“与众不同”这四个字，当然，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了李凡夫的与众不同，如果他真是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他哪能一路走来，他哪能做小燕雪的义父，他哪能破了那掌中佛国，他哪能入了那骄傲女子的眼，他哪能有那连知命境界活死人都没有的黑色元晶，所以那天王先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黄瓷很气愤的多喝了几杯酒。
让王先生心疼的直接赶人了。
“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不方便请你进来”李凡夫躺在床上无奈的说道。这个女人目的性太明显，李凡夫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
王霜降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关于这位李凡夫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只是看着这个男人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等死的样子，那本该脱口而出的请求也变得有些无理。
略微思索之后，王霜降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李凡夫听完也不说话，就这么半眯着眼看着透过窗子的阳光，突然他觉得有些冷，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然而还是觉得冷，他看了眼隔壁床铺的被子，收回了目光，往被窝里缩了缩。
王霜降迈步进屋，拿了一床被子，帮李凡夫盖上。
“我得考虑考虑”李凡夫感觉到一丝温暖，说道。王霜降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没办法考虑，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最后，王霜降很礼貌的跟三人告别，回城主府的路上，王霜降有些难过，这个世界跟之前的世界真是大不一样。
走着走着，王霜降就走到了一个岔路上。一抬头却发现到了一座寺庙前，那座寺叫鸡鸣寺，有着悠久的历史，大古国不重佛也不抑佛，这座寺庙坐落于金陵城很久很久，久到最老的老金陵人都不知道他何时建成。
王霜降抬起头看着这有着明显岁月痕迹的熟悉匾额，有些烦躁。看着门里来来去去的人们，或祈福，或访友，或烧香。
王霜降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施主来此何事”王霜降出神之际，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王霜降听着有些耳熟，门内有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自然是光目小和尚，小和尚还穿着那件僧衣，浆洗的有些掉色，光光的头上长出了些青色的发茬，双手合十，正在笑眯眯的看着王霜降。
王霜降更加烦躁了，这些和尚真是讨厌，这位小和尚正是那天站在黄玄身前的小和尚，王霜降明确的感知到，这个小和尚根本没有修行，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是不同的是，他身上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息，这股气息很温和就像上个时代的佛，让王霜降都产生一种信任且讨厌的的情绪，这种信任让王霜降对这个小和尚更加讨厌，她实在不愿意跟这个古怪的小和尚打交道。
“随便走走”王霜降不想解释太多，便打算回城主府。
“施主，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不妨先放一放，事情可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
小和尚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王霜降心中一阵冷笑，放一放？如果自己能放一放，早就带着秋霜卫跟羽嘉子逃离这座城了，还管你们死活，你们这些和尚果然没什么改变，千百万年依旧如此。
只能希望一切都好。一切都来得及。
整座金陵城从大年初二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很紧张的状态，就是小孩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整条街上巡逻的次数增加到了数倍，城门上更是紧急运送战略物资。
派出去的斥候是一波接一波，很多人没有回来。
最终得出的消息是，那群活死人根本就没有动作，依旧在那个小镇周围游荡。数量也不过四五万，与传言的八十万相差甚远，让人一度怀疑王霜降的城主威信，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
十几天的高强度境界让金陵城有些累，很多士兵都有些许怨言。
羽嘉子担忧的看着王霜降说道“这样下去，那群活死人还没攻过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我的那位老伙计生前是金陵城最优秀的战术指挥官，只是受累于身体原因，一直不能驰骋沙场，而今死后”坐在大厅里的一位将军欲言又止，军部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情，那位祭酒大人生前是何等的可怕。
“听黄将军的意思，那位郭先生似乎有谋划”羽嘉子面露不悦。
“如果真如城主大人所说，活死人在突破知命境界后，会恢复某些生前的意识，那我们还是早做打算。”老将军说的时候有些沉重。
人老了总是会怀旧，总是会生出很多的情绪，即使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也不例外。
羽嘉子没有答话，只是望着王霜降，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们不来正好，就按原计划进行，我们主动进攻”王霜降没有给出答案，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主动进攻？”听到主动进攻，羽嘉子有些惊讶，本来这是他定的计划，那座小镇里的粮食是他计划的关键，可现在那里有五名知命境界的强者坐镇，他不得已将这个计划搁浅，没想到王霜降主动提出来了。
“不可”羽嘉子连忙阻止，可谁曾想王霜降仿佛铁了心一般斩金截铁的决定亲自去那座小镇。
“计划是这样的，我去小镇打探，你们埋伏在镇外，看到红色烟火就进攻，蓝色烟火就撤退。”王霜降简单的说了一下计划，这下众人都坚决反对，但是被王霜降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如果我都不能在哪座小镇里活下来，那么他们真的进攻，我们能挡住么？”
此言很无理，但是很有道理，作为如今金陵城的第一人，王霜降可以说是金陵的最强的战力，由她去是最合适的，可是众人都觉得不妥。
王霜降想了想说道，“我得去个地方，你们自己制定计划”
王霜降又来到了那个小店。那个小店依旧没有开张，本来黄白卫跟三川卫年后的行动因为整座城的封禁行为而取消，城中的卫队已经半个月没有开张了，如果再没有进账，那些卫队都要控制不住了。
自从那天之后，李凡夫就一直躺在床上，每日除了吃饭跟方便就一直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看着一天不如一天的李凡夫，王霜降心中有一丝不忍。
“我准备前去打探一下那座小镇，你要一起去么？”王霜降还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李凡夫睁开眼看了一眼门口的王霜降，没有答话。陈白泽跟黄瓷两人又趴在柜台前面小声嘀咕。
“你说这位城主大人每次来都找凡夫兄，是不是他比我们帅？”陈白泽很不理解。“那哪能呢，估计是看凡夫兄最近状态不好，想多来看看他”黄瓷分析道。
陈白泽摇头否认，这两人可是没有什么交情，甚至都没有自己跟王霜降交情深。但是自从新年过后，李凡夫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请的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让他卧床休息。多晒晒太阳。喝点热水。
“我打算亲自去看看，已经好多天了，我不太放心”“今天的太阳没有昨天的暖和”
“现在金陵城很危险”“城主府里应该比这里暖和吧？”
“如果你同意，我跟你详细说说我的计划”“街上的包子铺好像关了”
“你都考虑了半个月了，能给我答复了么？”“我想念海鲜疙瘩汤了”
王霜降不断的问话，李凡夫也回答着，两人根本不是说的一个事情。但王霜降听得懂李凡夫说的是什么，于是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李凡夫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一生还未过半便要离去，总是有些伤感，城主大人莫生气，你问我有什么心愿，其实很多，我希望这个乱世能结束，希望我那座城里的人都能活过来，但是活过来又怎样？他们还是得死，区别是现在死，或者几十年之后，我还希望小燕雪能快乐的长大，无忧无虑”李凡夫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最希望的是到那个满是桃花的小镇安度余生，然后接我的父母同住，生养一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孩”
有句话李凡夫没有说，李凡夫最想的是娶那位女子为妻，和她生养一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机会了，所以他没有说，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跟另外一个女子说起他跟那位女子的事情，那些事情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跟任何人都无关。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办法帮你实现，你能说些我能办到的”王霜降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李凡夫想了一下，“其实我最想做的是读书。”
在这座城跟李凡夫之间，她选择这座城，一人死而救万人，这个选择王霜降不是第一次做，因为这座城里有很多跟李凡夫一样的凡人，但是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需要自己来保护，需要自己来为他们坐做出选择。
于是，万千情绪只能化作一个好字轻轻的从王霜降嘴里说出来，落入李凡夫的耳中。
当王霜降从这个小店离开之后，黄瓷跟陈白泽便找李凡夫打听，得到确切的信息之后黄瓷便开始合计。这跟三川卫的行动是没指望了，这个活动看能不能参加。
当黄瓷提出参加这个活动的时候被王霜降拒绝了，王霜降给出的理由让黄瓷无法拒绝。
“如果我跟李凡夫回不来了，那金陵城就拜托给你了，黄瓷副城主”
所以黄瓷很烦躁，每当黄瓷烦躁的时候，他就想到老和尚，就跟当年一样，可是老和尚与已经不在了，只有小和尚，所以现在黄瓷喜欢去找小和尚。
小和尚没有跟黄瓷说什么道理，陪着黄瓷念了一晚上佛经，一直到天微微亮，黄瓷才回到店里。
王霜降站在这个城池的最高点看着黄瓷走进鸡鸣寺，走出鸡鸣寺，心中念叨一句话。
“若我们回不来，你能守护好金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