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世间当有公道

茅山群山之中,苍蓝剑宗位于一座山的山顶,这座山便是苍蓝山,因为从山顶中间有一座碧蓝的池水,乃是山中罕见的寒池。

由这寒池水打造的长剑天生带着一股寒气,和苍蓝剑宗的心法简直是绝配,所以苍蓝剑宗才会选择在此立宗。

此时苍蓝剑宗那座议事的祖师堂内,一位弟子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只豹子的头颅,那位年轻弟子的师尊在一旁对着正中那位中年模样的人说道:“掌门,此事涉及我苍蓝剑宗的名誉,我苍蓝剑宗刚立,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候,如果此事处理不妥当,那我苍蓝剑宗以后在修行界可就难了”

那位中年模样的掌门实际上却是一名两百多岁的剑修了,正所谓山中不知岁月,一如修行界,时间便变得没有意义,可能在孩童时入的三品,要等到七十岁才能入一品,可这七十年相比于凡人的七十年根本不足为道。

山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一百老修行,二百小剑修”意思就是说一百岁还没有一品境界那就挺老的了,可是两百岁的剑修入了一品还算年轻的。

由此可见剑修修炼难度极大,作为山上攻伐最厉害的剑修,修炼起来极其困难,首先得有师傅领进门,否则很容易被剑气伤了气府,其次需要一柄适合自己的剑,普通门派或者散修哪里能有如此机遇获得一柄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唯有苍蓝剑宗这种以铸剑出生的门派才能给每位弟子都配上一柄剑,这也是苍蓝剑宗的底气。

这些年苍蓝剑宗为修行界不少剑仙铸剑,所收不过成本,目的就是卖一个好给那些剑修,而剑修向来是直来直去的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当然,剑修也是死亡最多的一群人,苍蓝剑宗这些年付出的很多都没有收回来,但是苍蓝剑宗依旧在做着这件事情。

做宗主已经二十年了,这位知命境的剑仙在修行界说话绝对是说得上话的那一种人,可是苍蓝剑宗就不行了。

苍蓝剑宗在他手中立宗,他对得起列祖列宗,但是他不想在他手中出现任何问题,现在的他大拇指毫无规律的掐着其余四根手指的关节处,好像是修行者在掐算一般。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掐算,他也不会掐算,这只是他在做重大决定才会有的动作。

少年剑修的师尊看到这个动作心中微微惊讶,这事情这么麻烦么?他跟随这位宗主好多年了,具体已经记不清了,记忆中宗主这样的次数很少很少。

良久,那位苍蓝剑宗的宗主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门派中叫得出名号的弟子:“你能保证所说句句属实?”

那位弟子就察觉一柄利剑从宗主口中吐出,插入了自己的心房。逼得自己不得不说真话。可是自己能说真话么?

于是他咬着牙说道:“弟子”说完弟子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脏猛地一抽搐,仿佛有一万柄小剑在他的心脏上面游走,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沾的满脸都是。

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就这八个字,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说道最后的他再也忍不住,居然就这么昏迷了过去。

宗主看着这个弟子点了点头,剑心通明,能将假话说的和真话一样,看来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宗主大袖一挥:“通知下去,随我问剑金陵城”

那位弟子的师尊连忙将自己的徒弟给扶了下去,然后将宗主的意思通知了下去。

听到问剑金陵城,所有的弟子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之前活死人乱世,修行界各门派被限制出山,好不容易能出山了,活死人又没了,这让这些平日里就要找人切磋的剑修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听说宗主要问剑金陵城所有弟子已经急不可耐了。可宗门也得有人把手,于是那位疑似可以突破知命境界的洞玄上境带领弟子镇守山门,其余一品皆随宗主问剑金陵。

一时间,百名一品剑修在空中化成一道道剑光飞往金陵城。

苍蓝剑宗的宗主微微一笑,今日之后,修行界当知道我苍蓝剑宗。山下王朝当在我修行界脚下瑟瑟发抖。

金陵城外,一个点着昏黄油灯的小屋中,一位老猎户在焦急的等着自己的孙女回来,自己的孙女去金陵城卖些小玩意,照理说这个时辰该回来了。

常年在山中行走,老猎户自然知道意外来到的时候是不会和你打招呼的,可转念一想,这里是金陵啊,哪里会有什么意外呢?

快到子时了,老猎户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慢慢站起坐在床上的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披上了自己上山打猎穿着的皮袄,在小腿那边插上了很少用到的短刀,背上了跟随了自己很多年的硬木弓,箭筒里还剩不到二十支箭,全部带上了,就连一根精钢打造的箭矢也带上了。

老猎户想了想,将床底的一块砖头刨开,那是他留给孙女的嫁妆,虽然知道孙女不是人类,但是他还是每年为她准备了嫁妆。

八十九两碎银子。

老猎户用牛皮包好,放入了怀中,握着自己常用的那根登山杖出了门。

月色下老猎户走的极其缓慢,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终于老猎户停了下来,他有些不敢蹲下,因为那个地方有血。

老猎户颤抖的摘了手上不知道什么皮做成的手套,用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那一滩血液,因为天气寒冷,血液已经结冰了。

当老猎户手指触碰到血液的那一瞬间,老猎户的眼睛里控制不住的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老猎户拔出小腿上的刀,将周围那冻了的泥土划开,然后轻轻的覆盖在那些已经冻僵的血液上。

做完这一切的老猎户慢慢起身,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眼中只有无尽的怒火,他将刀插回小腿,顺着血液的方向往前走着。

这一次,老猎户走的极为平稳。像极了在山中狩猎的时候。

金陵城门处,两位士卒正站在月色中看着这往日的同袍质问道:“为何不让进?”

平日的同袍现在脸上漏出尴尬的神色:“你们两别犯傻了,刚才出去的一看就是修行者,没必要为了一只已经死了的豹子丢了性命”

背着豹子的那位士卒只是说了一句话:“这个世间当有公道”

他的兄弟长刀往前一横:“让开,我们还是兄弟,不让,那就别怪兄弟我不客气了”

那守城的两位士卒叹了口气:“你们兄弟两这么执拗,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不是读书人,说不出那么多大道理,但是他们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放任不管,自己睡觉都睡不安稳。

守城的士卒无奈放行,那背着豹子尸体的士卒立马一步迈进城里然后往城主府方向走去。

此时时辰尚早,路上还有许多人在逛街,看到这一幕纷纷退后,那位士卒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往前走着。他的那位兄弟始终握着长刀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的动作很快就惊动了巡城的小队,那位巡城小队的队长呵斥道:“赶紧放下,回你们的岗位去”

背着豹子的那位士卒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位队长吐出四个字:“不放,不回”那位小队长顿时气极,刚才接到手下来报说有两个守城军背着一具豹子尸体在街上走着,这还得了?

现在看到此情此景,小队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还是不想事情闹大:“有什么事情,先放下,回去禀报你们队长,金陵城是有律法的地方”

没想到这人仿佛死心眼一般摇了摇头,大声喊道:“守城军二支队何意求见城主大人”

这一嗓子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撕心裂肺。那位拦人的小队长闻言一阵,从这一声中他听出了无尽的哀伤和无尽的隐情。

可是,金陵是有律法的地方,无论什么事情都应该依法办事。

于是他冷着脸说:“先回去,禀报你们的队长,这事,我可以帮你去往上禀报”已经做出很大让步的他本以为这位名为何意的守城军会回去,没想到这位何意往前塌了一步,口中继续喊道:“守城军二支队何意求见城主大人”他就这么走一步喊一句,很快就走到了这位队长面前。

何意瞥了一眼这位二品境界的小队长,然后绕过了他,继续往前走去。

走一步喊一句,金陵城的百姓纷纷让开道路。

金陵城的白色配上此情此景显得无比凄凉,就在这时路边的酒楼里传出一声二胡的声音。不知是何曲,闻者落泪。

何意看了一眼路边的酒楼,是一位小姑娘在拉着二胡,小姑娘身边跟着一位老人家,应该是为说书先生。

何意感激的朝着那两人点了点头,继续一步一句的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老猎户走到金陵城内城的时候城已经闭了,老猎户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城门关了,明天赶早”

老猎户闻言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较大的银子,放在那城门上敲了敲:“官爷,我进城有急事,我是外城的人,有身份牌的”

银子敲击在城门的铜环上发出特别的声音,里面的人点了点头,是个懂事的人:“城门是没法开了,走侧门吧”

所谓侧门就是城门旁的一个很小很小的狗洞,平日里是打不开的,只有在夜间才会打开,供这些城卫军收取一些酒水钱。

老猎户将那个大约有十五两的银锭交给那守城军之后,又掏出二两银子塞在守城军手里然后笑嘻嘻的问道:“官爷,我今天在城外打猎,看到一头豹子便追了过来,你们看见了么?”

那守城军奇怪的看了一眼老人,然后将手里的银子还给了老猎户:“老人家,回吧,别找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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