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正文 白露第八十九章

“大人言过了,就算是玩笑话,也不该这么说。这事落在谁家,都是件极不妥当的恨事。若不是事出渊源,萧家又怎敢耽误言三好端端大好前程。”拱手与这些前几日尚还言出讥诮的大人们寒喧,萧大人淡笑回道:“仗着上京权势,逼着言三脱身不得,这也就罢了,难不成还不许言三寻个清清白白的后路不成?人意由不得天,言家能做到这一步,着实不易,各位大人们当体谅一二才是。”?既然萧家注定要和言家绑在一起,就算再不情愿,也由不得他不帮衬。?

瞄着气势十足的萧大人,大人们矜持得抚须微笑,嗯,萧大人开始维护言氏了,看来这婚事真的能成,京中往后可有热闹了。?

寒喧一二,各自漫步踱开。现在,在朝中,基本上有些默契共识,只要想安稳过日子,就绝对别掺合扬州言家的事去,一连串的结果证明,扬州言家是官家禁忌,沾染必衰。再何况,谁也不是傻瓜,单凭朝廷将扬州言三在风华楼义赈的功德传扬与天下人效仿这一点,想非得借言三寻事,等同将王上圣意*,实在作不得。最近行下“藐视皇权”入狱抄家的罪人还少么,王家想必绝不介意多换些新血充斥陈腐已久的朝堂。?zuqi.org 葡萄小说网

骤然富贵易,长持荣华难。所谓钟鸣鼎食,富贵荣华,士族豪门的殊荣无不是祖辈以血汗拼回来的,为个事不关己的扬州言氏,损了一族前程,万万划不来。?

既不可拥戴,又不能反对,保持中庸,为上策。?

瞄着词穷的同僚,难得在词锋上讨了巧的萧大人心绪大好,半转过身去,迎着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眸。?

定睛看去,这位大人眉目俊朗,面色严峻,一身紫袍虎补更显英姿飒爽,正是京中不多见的武将名门薛府薛将军。回视这位看过来的薛将军,萧大人心情顿起*,今日若不是被萧泓轻描淡写提示了一下,他还真没将这位素无往来的薛将军放在心上。?

碰触上萧大人侧转过来的眼神,旁听得颇有感触的薛将军抬手小施一礼。?

这么一对视,犹如得了个同盟,萧大人心境顿时豁然敞亮起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京中治家严谨出了名的薛府作陪衬,肩上重担顿时清减了不少,只可惜,今日一早商议好,夫人寻机去将军府走动,不然,这么个拉近关系的机会,他是万万不能错失了的,如今,为避免以为刻意交结,反倒不好亲近了,只当算作是点头之交,君子之道罢。?

萧大人和薛将军的对视,被好心有心人看在眼中,心痒难耐。?

自当今登基起,边域虽有杀戮,但却少有发兵,边疆久无战事,武将少有晋升,兵部成了颇为冷清的衙门,亦是最难晋升的衙门,将军一职等同闲职,这倒也罢了,偏偏这位家道不凡的薛将军还有永固王这么个年年岁岁被朝廷时时惦记着的姻亲,以致于薛府门庭冷落了二十年,极不得志,如今,峰回路转,对政局有所盘桓的大人们无不悉心盘算结交薛将军的念头,只是殊无往来,再加上这位薛将军惜字如金,行事极沉稳谨慎,以致于各位大人们全无捷径,没想到反被风头浪尖的萧大人占了先局,顿时感想阵阵。?

时辰一到,负责“举劾按章”的御史点班后,正式升班的文武百官排序两边,时不同以往,神色无不谦恭庄肃,尽显盛世忠良的气韵。?

手持仪仗,分布外殿的金殿武士们悄悄瞄着,殿内一堂祥和的气氛,让习惯大人们为不同政见口角迭起的他们很有些不习惯。?

以往,只消朝中有议,朝中群臣必然是各持主张,壁垒分明,为达目的,展示强硬,时常群口一词,归隐之说更是在朝堂上蔚然成风。以往,都是王上维持圣名,加以妥协,以平朝堂明里暗里的场场争纷。?

现在,朝局动荡,纲常不定,却无一人跳出言称要归隐,足以见贪仕真态。萧大人低眉淡然,一旦跳出事外,所谓名儒大家,也不过是贪恋如此。?

等候至旭日洒金,方传来王上口谕,除了几位重臣被钦点面圣议政之外,着其他众臣各回治所,各司其职,有事儿明日再议。?

得了谕旨,山呼万岁后,盘算着这句明日再议,各怀心思的大人们按序纷纷往外退去,阵阵略显急促的脚步,这才稍显出与刚才沉稳相悖的真实心境。隐忍二十年的王上瞬间将散放的王权收紧,破而后立,雷霆之下,尽显王者之道,已然震撼在心。如此非常时期,勿妄语是朝官立身的根本。?

本以为今日有圣旨出,定会临朝,没想到白白站了小半天,随着大溜退出宫门的萧大人心境已然坦然了很多。一出了宫门,萧大人和众位大人陆续从自家随从那里听说了言家所接旨意的确切内容。当听到圣旨中大大嘉许了言茂教子有方,还获得了无数赏赐,含蓄旁听着的大人们心中无不打定主意,坚决不去招惹这扬州言氏。?

当然,扬州言氏的那些是是非非,对朝中大人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轶事,他们最急切关注的当然是永固王府所接的那份旨意内容。只是,可惜,和内城的“言宅”上下那么些大嘴巴不同,大人们翘首期盼的这道旨意,目前还丝毫没有透露出来。十年如一日被朝野上下关注,永固王府规制,其森严毫不亚于宫廷,打探不出,也在清理中,只得暂且全凭臆测了。?

前几日的暴雨本将暑气消减了些去,接连几日晴天,又将天地热气聚敛了起来。今日又是和风熙熙,万华倾洒,……总之,今儿个又是个艳阳高招的好日子。?

日出早起,吃了早饭,借以昨日声势,赶早儿过来的苦主抖擞精神,远远聚集在一片林荫下,学着儒生们‘静坐抗议’的例子,将“坚决反对士林们企图污蔑言三少声誉的言行!”再继续。?

随着日头渐高,追随响应而来的苦主陆续加入,气势比昨日要浩大不少。没办法,言三少的清誉,不但关联到他们申诉的案子是否能得以公正审判,还直接关联到他们自身安危。?

寻事一定要趋众,就算错了,也总有挑头高个顶着,要是没错,那就等同占了便宜了。?

张望着聚集在树荫下的男女老幼,转来瞧热闹的路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将前几日发生在风华楼一事一议再议。哎,京中不平静啊。?

官学院门前不覆昨日喧哗,合上的院门悄悄启开的一条缝隙中往外闪着几双眼眸,瞅着这些围着官学山门外高声抗议的百姓,偷瞧的书生郁闷着。要是他们做了什么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还未曾有所表态,已然成了反派,郁闷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若将世道偏见暂时搁置,稍有点见识的儒生们并不反感扬州言三本人,甚至极想结识。自扬州言三来京起,京中瞬变,一桩桩看似喧闹的行事,无不是在为朝廷效力。“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两者素来是朝廷挥之不去的烦恼,稍有禁锢,即有反弹,现在,被鸠杀灭口在刑部大狱中儒生坐实了结党营私的罪;而之前在塞北发生的动荡,在边患深重之际刺杀朝廷命官和构陷守卫疆土勇士的江湖武人更是犯下罪不可赎的重罪,现如今,最难治理的两道把柄被朝廷一举紧握,大有伐新之态,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展开天下吏治和民治会是何等壮阔,身逢革新时局,单单去想,已然心潮澎湃。如此前景,又有几个年轻书生会对言家反感?就算有的,也只是短视愚蒙的蠢蠹之辈罢。?

瞅着太阳渐升,左右看看,气氛中总觉得清淡了些,京中从来不缺热闹,只是这些还不够看。就是,太阳都当空照了,昨日那些大肆散布言三谣言的公子恶奴们怎么还没显踪影?正在寻思间,陡然听得脚步声声,顺着声息张望过去,持着枪戟而来的兵勇疾步而来,唬得围聚着抗议的苦主无不面色惨变。?

幸好,兵勇们并不理睬树荫下的他们,上前分立两侧,将官学正门暂且堵了。?

随着而来的礼部、刑部的官员抢步进了学馆。“受人指使”诬蔑圣意被擒获的书生被鸠杀在刑部深狱,至今没寻着蛛丝马迹,若不能有所突破,不但所在官学难以置身事外,掌管天下官学的礼部大人们也难辞其咎。?

瞅着事态大不妙,树荫下,盘算如何进退的布衣百姓们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宫廷对言家父子嘉许再三的旨意内容传了出来。宫中这个表态,足以显示,言三少甚得恩宠。确定了言三少安然,他们自然也就安心下来。瞧瞧前方,收拾行囊,见好就收,赶紧走人。?

京城中处处是势利,由不得不首先在衣装上做足文章。言耀辉穿戴好一应出行的行头,临了没忘了携带了把折扇,充当风雅是假,主要是用以随时遮挡一下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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