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加州大学的邀请

校监的英文叫chancellor,而一个学校还有另外一个职位,叫做vicechancellor。

vice做形容词时,有“副的”的含义,所以后一个职位也经常会被翻译成副校监,或者是干脆就被叫做副校长。

但其实,chancellor更像是一种荣誉职位,虽然是学校的校监,也是评审委员会的主席,但是他却没有实际权力,只是一种类似吉祥物的存在,就像是英国的国王。

而vice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代理”,vicechancellor的实际工作,是代替校监来管理学校的领导、学术及日常行政事务,他才是一所学校当中的真正掌权者,话事人。

作为全英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一所大学,剑桥大学的校监完全就是一种荣誉称号,让像贝尔福这些从高位退下来的政治家们,出去和别人自我介绍时有些能说出去的资本。

事实上,贝尔福一年也不会在剑桥大学露几次面,要不是这次即将召开全世界范围的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全体大会,他才不会在炎炎盛夏顶着大太阳,从伦敦的大房子里跑到这种乡下的穷地方。

看到会议的流程安排时,贝尔福还是挺高兴的。

报纸上那么大肆地报道,他也知道陈慕武发现了太阳系的第九颗行星,也知道这颗行星的发现地点,是剑桥大学的天文台。

贝尔福今天陪着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全世界最有名最厉害的天文学家。

能亲自向他们吹牛,剑桥大学的天文学水平有多厉害,那么他这个校监也与有荣焉。

结果刚一见面,还没来得及介绍,贝尔福就被陈慕武话语里明晃晃的软刀子给捅了一下,笑容也跟着僵在了脸上。

穿越了快三年多的时间,陈慕武在待人接物这方面,基本上一直都保持着儒雅随和的一种状态。

甚至他在对待本“友人”的时候,也同样很亚撒西,为他们指明了未来物理学的研究方向。

像今天这么跳脸开大,似乎还是陈慕武的第一次。

一是他知道,这个校监是没有实际权力的傀儡,根本就没办法开除自己。

二是因为陈慕武有足够的自信,即使贝尔福通过各种卑劣的手段把自己排挤出剑桥大学,那么只要他前脚离开学校,后脚就会有全世界的各种大学或者是研究所向他抛来橄榄枝。

七十七岁的贝尔福,在官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早就变成了一只有着千年修为的老狐狸。

他稍微尴尬了几秒钟,然后在脸上继续强行微笑道:“怎么会呢,陈博士!您可是剑桥大学里最聪明的一个年青人,我是万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反正恶心人的目的已经达到,陈慕武就没再继续和他争辩下去。

他虽然一时逞了口舌之快,可想要被别人看得起,还是需要打铁自身硬,这正是他未来将会去努力的方向。

在贝尔福的身边,有一个看起来比他稍微年轻一些的另一个老头儿,也脸带笑意地用一种十分轻松的口吻说道:“陈博士,如果贝尔福勋爵要把你赶出剑桥大学,那我第一时间就会亲自给你下一份聘书,邀请你的加州大学执教。”

美国老头儿的这一番话,验证了陈慕武刚刚的猜想,自己这个水平还是有人要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谁,但他的心里对这个美国人还是稍微带着些好感。

还没来得及开口感谢,美式口音结束后,又冒出来了一个英式口音:“坎贝尔先生,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恐怕事情并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发展。当你的聘书还在大西洋上漂泊的时候,陈博士已经进入到我们帝国理工了。”

从这个英国老头儿口中,陈慕武大概猜到了刚才那个美国老头儿的身份。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应该是加州大学的校长,也是加州大学下属的利克天文台台长,威廉·坎贝尔。

没错,就是那个不相信爱丁顿在1919年发表的日全食观测结果,在1922年亲自带队去澳大利亚再次观测日全食,最终证明了广义相对论预言的引力红移是准确无误的坎贝尔。

1923年元旦,在仩海的工部局礼堂,也有人向到访的爱因斯坦提到过这件事。

坎贝尔之所以会带队从美国千里迢迢奔赴澳大利亚,一是因为爱丁顿公布的结果误差太大,二是因为反德。

德国人打输了一次一战,连带着爱因斯坦理论都被人质疑了好几年。

坎贝尔的晚景很凄凉,作为一个用眼睛去探测去揭秘头顶星空的一位天文学家,到了晚年却双目失明。

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最后在七十六岁的时候,从加州旧金山的一个四楼窗户纵身而下。

“坎贝尔教授,久仰大名,很高兴见到你。我是陈慕武。”

小陈赶快和这位握了握手。

他现在虽然知道了这位是谁,可又开始搞不清楚这第二个英国老头儿的身份了。

帝国理工?除了老布拉格曾经到帝国理工替自己购买金属之外,自己和帝国理工也没什么联系了啊?

一边的爱丁顿也赶快打起了圆场,他是这次会议的东道主,刚刚被到访的客人看了笑话让他有些难堪,尤其看笑话的还是个曾经不太相信自己观测结果的美国人。

可这也不怪陈慕武,贝尔福办的事情确实不太讨喜。

如果他早就知道陈慕武不喜欢这位校监大人的话,那么在今天是绝不应该让他们两个见面的。

而且不会出现的那一个很有可能是贝尔福,毕竟这是一次科学家,而不是政治家的聚会。

“陈博士,我来向你介绍,伦敦大学帝国理工学院的阿尔弗雷德·福勒教授,他是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的秘书长,而刚刚那位你已经认识了的坎贝尔教授,则是联合会的会长。”

一个会长一个秘书长,难怪今天校监贝尔福会亲自陪同参观天文台。

握手的时候,a·福勒还不忘挖人:“陈博士,我刚刚说的那件事,你一定要多考虑考虑。帝国理工随时恭候你去任教。”

“有机会一定,一定。”

就算离开剑桥大学,就算还想继续研究天文学,但陈慕武也肯定不会去帝国理工。

伦敦的光污染太过严重,而帝国理工的望远镜还没剑桥大学的大,去那里能研究出什么来?

还不如三句话,让男人为我建造一个新的天文台!

别误会,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陈慕武真有那个能力。

去年年底,在斯德哥尔摩全程聆听了陈慕武诺贝尔奖演讲的阿道夫·古斯塔夫王子,可能是受到了盘古开天辟地这个中囯神话传说的吸引,对演讲中提到的宇宙膨胀很感兴趣。

物理学虽然难懂,可是对常人来说,天文学却是在夜晚抬头就能看见,谁都能聊上两句的一门学科。

瑞典倒是出过有名的天文学家,不算和邻国丹麦之间有争议的那位近代天文学始祖第谷,历史上最出名的一位天文学家,是安德斯·摄尔修斯。

摄尔修斯在科学史上的最大功劳,是率先提出了以水的沸点为零度,冰点为一百度的一种温标。

后来这个温标被现代生态学之父卡尔·林奈把这两种温度做了个颠倒,就成了生活当中最常见的摄氏温标——这正是以摄尔修斯的姓氏所命名的。

瑞典虽然有好的天文学家,却没有好的天文台。

无论是乌普萨拉大学天文台,还是斯德哥尔摩大学天文台,都是在和摄尔修斯同时代的十八世纪中叶修建完成的。

可是在将近两百年之后,这两座天文台已经完全丧失了从事科学研究的功能。

现在的瑞典国内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天文学观测的条件,要不然的话,斯特罗姆格伦也不至于跑到邻国的哥本哈根大学天文台担任台长,并最终选择入籍丹麦。

总而言之,陈慕武的出现,让瑞典王储产生了能重振瑞典天文学的念头。

再加上国内也确实没有拿的出手的天文台,所以他就想在修建王子学院的同时,也附带再修建一个附属的天文台。

但当时瑞典王储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陈慕武给拒绝了。

盖个房子虽然不贵,可是造光学望远镜贵啊!

王储亲自办学,那怎么着望远镜的口径也不可能太寒酸。

口径越大,钱越贵,而且陈慕武也没有在天文学方面继续研究下去的打算了。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还不如多给学院盖几间房子,或者把这笔钱留到未来研制射电望远镜的时候。

……

脑袋里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陈慕武已经跟着人流,进入到了剑桥大学天文台的圆顶内部,那台已经九十二岁的诺森伯兰望远镜,就静静地摆在支架上。

在来访的世界各国的天文学家眼里,这台望远镜的口径不说是世界领先,但也中规中矩——除了美国人。

美国有钱人对天文学的热情非常之高,天文望远镜的口径,也是像比赛一样节节攀升。

坎贝尔对面前这台将近百岁高龄的望远镜十分不屑,在他所管理的利克天文台,那个已经建成将近四十年的天文望远镜,同样是折射式,但是口径尺寸却是诺森伯兰望远镜的三倍。

“陈博士,你就是在如此老旧落后于时代的望远镜里,发现了黄帝星的吗?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刚刚说的可不是玩笑话,而是很真诚地邀请你到加州大学的利克天文台来继续研究天文学!”

坎贝尔故意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把在一旁陪同的爱丁顿气得不轻。

在东道主面前挖别人墙角也就罢了,怎么还开始揶揄起了剑桥天文台的这架功勋望远镜了呢?

望远镜虽然小,但就是能发现新的行星。

你那个利克天文台的望远镜口径再大,可不还是一无所获吗?

虽然发现了几颗木星的卫星,但是卫星又怎么能和我们陈博士发现的行星相比呢?

气不气,气不气?

陈慕武当然也不会接受坎贝尔的邀请。

他不想继续研究天文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心里对那所利克天文台也有些别扭。

利克天文台,是利用当时的加州首富詹姆斯·利克的遗产所修建的,所以才以这位富豪的姓氏来命名。

可是利克天文台和利克的关系,还不止于此。

天文台内有一台以利克姓氏命名的“伟大利克望远镜”,而利克本人的遗体,也安葬在了这台望远镜的基座下面。

陈慕武很尊敬这位大富豪为了人类科学发展所做出的贡献,但是他绝对不会去利克天文台搞什么天文学研究。

众所周知,使用光学望远镜观测星空,基本上只能在太阳落山后的夜晚里进行。

半夜三更,你坐在望远镜前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望远镜下面默默看着你,那感觉得多慎得慌!

“坎贝尔教授,谢谢您的邀请,但我现在在剑桥大学过得很不错,这里的老师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而且因为种种原因,我个人并不愿意前往美国,去从事科学研究工作……”

坎贝尔很失望,倒不是因为陈慕武好像在嘲笑他的美国口音。

他只是觉得陈博士年纪轻轻就已经取得了这么多的成就,而他的学术寿命最起码还有四五十年。

如果能把陈慕武挖到自己身边,那么就一定能确保加州大学未来几十年在物理学和天文学方面,可能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化学,处于美国国内领先甚至是第一名的水平。

坎贝尔在心里咒骂美国国内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政客老爷们,好端端地非要搞劳什子排华法案!

爱丁顿在一边听得心情很是舒畅,陈慕武不愧是一个一门心思都在科学研究上的人,也对得起剑桥大学对他的培养。

有钱的美国佬儿或许能靠着大把的钞票挖走其他人,但是绝对挖不走如此纯粹的一个人的!

他又看到了已经被冷落在一旁的校监贝尔福勋爵,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个计划。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剑桥大学天文台的望远镜被目中无人的美国佬儿奚落嘲讽,这是很失颜面的一件事。

但关键时刻,是陈慕武站了出来,让大献殷勤的坎贝尔吃了个瘪。

现在有自己人陈博士撑腰,可以后万一陈博士离开剑桥大学呢?

爱丁顿打算以此为借口来游说这位今天亲眼目睹了全部情形的大学校监,希望他能在下次的评审委员会会议上提出给天文台拨经费这件事。

或者干脆以自己的名义,为天文台捐赠一架新的望远镜也行。

这架诺森伯兰望远镜,不也是由之前的校监诺森伯兰公爵捐赠的吗?

被参观人群挤到角落里的贝尔福还在闷闷不乐,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打起了他钱袋子的主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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