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链子大哥掂量着手里的水果,眼皮子往上翻,露出不好相与的刻薄神情来。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大哥说道。
罗艳荣殷勤道:“我以前不在这里干。但规矩我是懂得,看您应该是这片儿的头吧。”
身份被道破,金链子大哥挺尴尬。
不待大哥再说话,罗艳荣主动收拾了几样水果,装满了一兜子朝大哥递过去:“大哥,我初来乍到,小小心意,望您笑纳。”
罗艳荣也不傻,她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跟人家硬钢,吃亏的是自己,太不划算了,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金链子大哥估计没遇到这么懂事的小商贩,无措的抿了抿唇,低头掏出一盒烟,抖出一根,另一只手摸了摸裤兜,罗艳荣多伶俐,掏出包里的打火机,主动给大哥点火。
金链子大哥见状,连忙递了一根烟给罗艳荣。
罗艳荣没跟他客气,点完烟,就跟大哥在摊子前话家常。
大哥:“我看您也不是一般人,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罗艳荣吸了一口烟:“这不是离婚了吗。做点小买卖,养活自己。”
大哥惊讶了:“您这么大岁数还闹离婚呢?”
罗艳荣:“法律也没规定,我这个岁数不准离呀。”
大哥:“没分到家产?”
罗艳荣抖抖烟灰:“不光没分到钱,差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大哥倒吸一口凉气:“一日夫妻百日恩,您是二婚吗?”
罗艳荣:“什么二婚,我十九岁就跟他了,一直到现在。”
这时候,罗艳荣微微抬头,抽了口烟,眼神蔑视的看着大哥,丝毫看不出是个弃妇:“但无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手有脚,难不成还饿死?”
烟气随着她的冷笑从嘴里鼻子里喷出来,大哥心头一颤,心说,这大姐抽烟贼帅。
“哎,我女儿是干律师的,不行的话,我找我女儿问问看,说不定能替你争取点呢。”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周围竟不知不觉得围了一圈的人,刚开始,大家都在挑水果,听到罗艳荣八卦自己的事之后,纷纷停下来了。
金链子大哥吓一跳,心说哪来的这么多人。
大婶甲:“请律师多贵啊,她要是有钱请律师,也不会跑到这边卖水果了,”大婶甲拍了拍罗艳荣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子,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前几年我家死鬼也要跟我提离婚,我就说了,离婚可以,房子一人一半,存折里的钱也一人一半,我反正不会客气的,你要是不给,那我们就同归于尽,我这么岁数活够本了,最后怎么着?最后吓得我家那个死鬼再也不敢提了。现在对我毕恭毕敬的。”
大婶乙:“你这招就吓唬吓唬胆小的,遇到大胆地怎么办,我觉得还是走法律程序比较好,公平公正,他要敢不给你,你就告他,他不掏也得掏。”
大婶丙:“我家门口真人真事,老公在外头有人了,早几年前就把财产转移了,还倒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找律师帮忙,财产没分到就不说了,还白白替老公背了一半的债务。这年头,能协商的事,最好还是协商,你们都不知道,现在男人精得很呢,娶你的时候,花言巧语,什么都敢往外说,到了离婚的地步,恨不得你倒贴他一笔钱。”
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理。水果摊一下子变成了茶话会,罗艳荣撑着三轮车的龙头,兴致勃勃的听着。
金链子大哥也听得挺带劲儿,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了。
罗艳荣:“你们说的这些,跟我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毫。我嫁过去的时候,纯粹是被骗的。”
大婶甲:“哎呦,你被拐卖了?”
罗艳荣摇头:“不是拐卖,是闯祸了,闯得还不是小祸,他答应帮我兜着,但前提是,我得嫁给他。”
众人目光里全是心疼,她们虽然各有各的不如意,但绝大多数都是自愿的。
“你老公真不是个东西。”
“就是,这都多大岁数了,说不要就不要,对了,你没有孩子?”
罗艳荣:“有啊,这不快要结婚了吗,我卖点水果,给他凑个份子钱。”
她说的清淡,却叫听见这话的人,感到了无比的心酸。
原本应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却被老公扫地出门,大冬天的站在街头卖水果,卖得钱还得给儿子结婚。
“大姐,别说了,给我来十斤。”金链子大哥说完,开始掏钱了。
罗艳荣受宠若惊:“那怎么好意思。”
金链子大哥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大哥买完水果,扔下钱,豪气道:“不用找了。”
罗艳荣追着要给,对方说什么都不要,两人在马路边上推推搡搡。
远处的小四看到这一幕后,问道:“老爷,那个人是您找来的?”
娄杰锋甩过去一记眼刀:“你胡说什么。”
他再怎么卑鄙,也不至于找人故意欺负罗艳荣,最多打个电话喊城管来收她的摊子。
小四见娄杰锋否认,立刻紧张了:“要不要下去帮忙?”
娄杰锋:“下去看看。”
两人纷纷下车,走到一半,就听那个金链子大哥急急道:“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拿着,拿着,我不要。”
对方把钱塞给罗艳荣后,拎着水果就跑了。
罗艳荣注视着大哥的背影,将钱举到面前,得意的一弹。哪知道,一扭头,竟跟娄杰锋四目相对了。
娄杰锋还以为罗艳荣是被人欺负了,下来帮忙,哪想到对方真是来买水果的。
罗女士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往摊子方向走。
娄杰锋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
那里围了有七八个人,见罗艳荣回来,这个说来五斤,那个说给她弄三斤。
罗艳荣忙得不亦乐乎,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撑袋子。
“我跟你讲,现在谁都靠不住,儿子也靠不住,卖水果的钱,你不能全拿出去,得留点儿给自己。”其中一名妇女提醒道。
罗艳荣一边称水果,一边说:“我儿子不用我操心,给多给少,都是我的心意,他挺懂事的。”
另一个连忙道:“那还不错,至少养了个懂事的儿子,不像你老公。人渣一个。”
娄杰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