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世霆打小就机灵，但他机灵不用在学习上，全花在了乱七八糟的事上了。
快要到睡觉的时间了，娄世霆突然说想跟朴隽一起睡，朴隽竟然没有反对，姜小米觉得太阳大西边出来了。
“你们一起可以，但别吵架。”
朴隽嗯了一声，待姜小米关上门后，娄世霆跟朴隽同时从被子里爬出来。
朴隽不解:“你干什么？”
娄世霆对朴隽竖起一根手指，朴隽立刻安静下来。
娄世霆刚刚趁人不注意，把自己的电话手表塞进了主卧室，现在正处于通话状态，而他手里捏着蒋星河的手表。
娄世霆点开免提:“他们今晚肯定会聊你爸，你信不信！”
大晚上的聊他爸？朴隽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
可没过多久，扩音器里就传来了姜小米埋怨的声音:“……好端端的跟孩子说那些干什么。你看，晚饭都没吃多少。”
“隐瞒就为了让他多吃两口饭？”
朴世勋跟娄天钦在教育孩子方面，都秉承着同一种观念——不以年龄区别对待。在他们的眼里，有些责任，该承担还是得承担，年纪不是推卸的理由。
姜小米叹气:“朴世勋都成这样了，如果他儿子再……”
娄天钦又道:“你有这个闲工夫，还是想想你家朴哥哥平时都爱干什么，没听赵医生说吗，投其所好能帮助他唤醒意识。”
姜小米犯难了:“我只知道他喜欢吃海鲜，打高尔夫，别的我还真不知道。”
娄天钦故意酸她:“看起来你跟他关系也不过如此。”
姜小米:“搞得好像你对你朋友的喜好一清二楚似的，你说，蒋旭东喜欢什么？”
“滑雪、潜水、篮球、收藏。”
姜小米继续问:“封珏呢？”
“高空跳伞以及冒险。有一年，他负责搞团建，计划沙漠徒步40公里。”
姜小米问:“有人参加吗？”
娄天钦:“没有，那天所有人都请了病假。”
姜小米嘴角抽搐:“废话，沙漠徒步40公里，这不是团建，这是团灭，傻子才会去。”
娄天钦若有所思:“至于完颜嘉泰……”
姜小米打断他:“这个不用说，我比你清楚。”
夫妻两个说了好半天，也没能猜出朴世勋的爱好，最后姜小米扛不住困意，睡着了。
娄世霆关闭通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看，我没说错吧，他们在聊你爸。”
通过刚才的对话，娄世霆基本掌握了两个信息，第一，朴世勋可能已经成植物人了。第二，朴世勋住的是仁爱医院。
朴隽问:“你确定？”
娄世霆洋洋得意道:“你要是在仁爱医院找不着你爸，回来剁了我。”
朴隽思考了半晌，决定搏一搏。
“我怎么去呢？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周末我肯定也出不去，你们家都有保镖看着。”
娄世霆理所当然道:“你逃课啊。”
逃课？这对于热爱学习的人来讲，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这不好吧，老师有我爸电话。”朴隽眼里全是挣扎。
娄世丞切了一声:“你爸现在都是植物人了，他能接老师的电话？”
朴隽:“……”
……
翌日，姜小米怕朴隽不习惯，特意起了个大早，陪他一起用餐。
“听余管家说，你一大早就开始朗读了？”姜小米说道。
朴隽不好意思:“是我吵到你们了吗？”
姜小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刚刚短暂的眼神接触，叫姜小米心里酸涩起来。
她发现朴隽的眼神内容很丰富，有警惕、戒备、忧郁、胆怯等等，只瞄一眼，就能看到他脸上闪过好几种交织的神色。
再看娄世霆，满眼都写着:饭呢，饭呢，我饭呢。
朴隽沉默的吃着早餐，忽然，他对姜小米说:“我爸喜欢看书。清水湾的书柜里，全都是他爱看的。还有小提琴。帕格尼尼。他经常会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拉。”
姜小米大喜，瞬间觉得朴世勋有救了。
看书这个她没法搞定，毕竟需要朴世勋自己来，但是音乐不难啊，放个播放机在病房里，二十四小时播呗。
“你真是你爸的福星啊，快吃快吃，一会儿我就叫人准备。对了，刚刚你说什么妮妮？”
朴隽字正腔圆:“帕格尼尼。很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
“你父亲喜欢小提琴啊?”
蒋星河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上回你说成不了精的那个。”
这么一说，姜小米就想起来了，有一回，他们夫妻两个就乐器这件事，争论了起来。
娄天钦说，交响乐很壮丽，内容丰富。尤其是小提琴，是现代交响乐的支柱。
姜小米不屑道:“要论厉害，还是咱们东亚乐器，别的不谈，我们的琵琶能成精，你小提琴有几个成精的？”
……
仁爱医院姜小米先去悦文绕了一圈，然后去卖唱片的店，搞了两张黑胶唱片，又买了播放黑胶唱片的机器，一趟跑下来，就到中午了。
李小甲跟阿城因为身上有伤，暂时不能离开医院，姜小米目前也没啥胃口，叫了一份外卖，送到朴世勋病房，准备待会儿吃。
昨晚上是威廉守夜，早上凯恩接班。
“姜小姐，这是……”
工人搬运着喇叭花一样的播放器，然后根据姜小米的指引，将喇叭对准朴世勋的床头。
“医生说了，要懂得投其所好，朴世勋喜欢听什么妮妮，我就买来试试。别愣着，放一段给他听听。”
凯恩走过去操作，唱片缓缓转动，没一会儿，喇叭里就传出来小提琴独有的音调。
音调高而尖，偶尔也会低哑暗沉，急速的转音，忽然之间，又急转而下，这首曲子，凯恩听朴世勋拉过。
在他听来，朴世勋已经拉的很完美了，可是，每一次拉完曲子，朴世勋都会露出几分无奈，还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凯恩聆听着耳畔的音乐，缓缓地闭上眼睛，将这些天的烦躁跟担忧暂时的抛却脑后，获取片刻的宁静。
哪知道，凯恩仅享受了几分钟，就被人打断了。
护士拎着一份米线站在门口:“额……打扰一下，少奶奶，是您叫的外卖吗？”
姜小米连忙举手:“是我的是我的。”
塑料的摩擦声跟唱片里悠扬的音乐重叠在一块儿，这感觉……还真是怪别扭的。